房間裡有個塑膠的四層小抽屜,陪我從第一次離家至今,所有的雜物─文具、藥品、小飾品,舉凡體積不大、容易弄丟,卻又是日常生活不時需要的東西,始終安靜的躺在不同層的櫃子裡。

    多年的累積,使得應該輕便它變得沉澱,加重其負擔的,還有學生時期偶爾的生日小卡、家聚卡片、畢業賀卡等禮輕情意重的紙片。又要開始準備移動居住地,不免俗的把可以塞的東西置入,順便看看隨我征戰多年的它,藏著哪些秘密,每次的搬遷前,都會下決心要整理,感受一種尋寶的樂趣、滿足一種時空旅行的開心。往往整理到一半,迫於現實時間的無奈,就草草收工,於是趁有空,反過來從最底層探索起。堆疊的舊信封、明信片、名片、書籤、記事條裡,一行顫抖的筆跡映入,緩下了所有的思緒,那字跡是那樣的用力,那樣的熟悉、那樣的有些驚心。

   「玩樂之餘,多留心功課。加油!    父

    時間是2002年冬,初到台北念書,勤於玩樂放縱的年紀,也是那年冬,留下我學生生涯唯一一次被當的紀錄。

    父親的筆跡總是力道十足的,一筆一劃寫得清晰。從小學習書法,他總是會一旁看,要求一橫一捺都要下得適切,就像他的字,沒有一般大人喜歡慣用的草寫,而是一筆一筆勾勒的,如同為人一般的樸實。他寫的是顏體,我學得是柳體,雖是師出一門,但明顯可見我的字瘦弱些。小時後不懂甚麼見字知人,現在也沒那麼大能耐,只是稍稍有些體會,柳公權說的「用筆在心,心正則筆正。」,那時後父親的字,有骨有肉,飽滿而有力。

    高中之後,不再像小孩子有甚麼聯絡簿天天需要簽名,加上貪玩調皮,常常惹禍,需要簽名時通常不是好事!於是我總會偽造母親的字,因為母親姓王,簽名時為了徒快,僅簽姓氏;父親嚴謹些,會簽全名,於是她的方便給了使壞的空間。因此許久不曾看到父親的字,直到那年,偷偷申請學校科系,因為想念的不是大家價值裡主流的科系,所以要偷偷申請,沒想到截止日當天發現東西遺漏在家,請父親幫忙送到學校警衛室。拿到用紙袋包好的資料,才又再度端詳到他的字「三年三班  林冠仲」,一樣的喜歡在林的兩個木頭底部帶勾,一樣帶著書法力道的楷書,只是,字少了點肉,筆觸看得出書寫時帶點顫抖。沒多在意,因為要緊的是把資料簽名寄出,等待回音。

    年初過年長假,多了點時間在家,他每天都有閱讀的習慣,也會直接註記在書上,擱在桌上的書,依舊看得出寫者注重筆劃,只是一橫一捺歪曲的像是蠕動的蟲,白天觀察,發現提筆的手微微顫抖。幾個月後,因為慣用手連用飯持箸都無法使力,才去看了醫生,是頸肩的骨刺壓迫神經,導致手部無法出力、顫抖,骨刺的形成並非一朝一夕,但我們都沒有特別去注意,回想紙袋上的字跡、抽屜裡塵封許久的字條,再再的都透露著歲月的訊息。

    復健的療程已暫告段落,下次回去,我會不經意的翻翻看看,書裡的落款、桌曆的字跡。

    雖然因為身體的變化,導致字跡形象的改變,但我仍然看得出其中未曾變過的,字的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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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tears198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